第五章

 

   拿起画笔，“我的世界无穷大”

父亲受牵连，家里的一切都变了。一开始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戴老师，后来也因为妈妈每周被叫去批斗而变得郁郁寡言。

目睹了身边“众多为革命贡献极多”的人们遭遇不幸后，戴老师的心开始才慢慢反省。

既然不能做导演，那就只能埋头多画，多练习，他画画的素材主要是小孩摔跤，少年骑马等劳动场景。

1963年戴铁郎老师担任美术片《牧笛》的动画设计，1965年担任美术片《草原英雄小姐妹》的造型设计。

 

《草原英雄小姐妹》是戴老师第一次领衔动画造型设计，他说，第一部做到这样的效果很不容易，从中体验到和学到的东西很多，很有成就感。

在戴老师心里，造型是动画的灵魂，在为著名的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画金鱼时，他曾反复修改、精益求精，追求最完美的状态，前后一共改了6稿。

回想起这些往事，戴老师似乎又陷入了沉思。看着他木讷的眼神定格在那一秒我不好意思打搅，只好将目光移向戴老师的书桌。那里除了大量的书本，属于个人生活的只有一大把零散在桌上却没有抽过的烟，和一瓶被喝了一半的可乐。

“戴老，这可乐是您的吗？”

“啊，我喜欢喝可乐，从进厂喝到现在，每天都喝点”（言语间满满的自豪感）

“那您今天眼睛还好吗？能看见我吗？”

“有点疼，但我看不见”（边说边摇头）

“但是我能从你的声音感觉出来你多高，多大。”

（咦，这个老爷爷不得了呀，还能听音识人）

想到在我去拜访之前就有好几位业界老师提醒过我，见到戴老要劝他少喝点可乐。于是我说：

“戴老，你信吗，如果您不喝可乐，眼睛就会不疼。”

“真的呀，是真的吗？”（我能从戴老的语气了听出期待）

“那这样子，你快把我的可乐扔掉。”

说话的戴老，带着撒娇的口气，手一直指着门口的方向。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时髦’的老头，从进厂开始，他就开始喝可乐，一直到现在还是喜欢喝。以前工作的时候，经常忙不过来，所以吃饭就是面包里夹块巧克力，然后就着可乐。

说着笑着，对面这位被岁月巨浪冲刷的老人，我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

 

我们笑着聊起日常饮食，戴老师说，对面弄堂出去那条街是华侨大厦，里面有家法国面包和咖啡馆，有他最爱的鲜奶奶油蛋糕和摩卡咖啡。

他问我，“我走不动，没有给你准备喝的，你想去吗。”

我说不想，没关系的。

他憋着了一下嘴，没说话。（眼神再次飘向窗外，脸上露出失落和自责的）

早年间戴老在国外带回来的‘洋习惯’，至今还丝毫不差地保留着。　

眼前这位老小孩，走不动，也看不见，但他还期待着去品尝各种美食，好奇着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无所畏惧生活是否会善待他。

他的问题好像不需要答案，我还在纠结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他又继续说，“跟着时代走，而不是被时代抛弃，我们都要不忘初心，不凑和生活。”

前一秒那个扭着我，想和我分享鲜奶蛋糕的小朋友，思维跳跃一秒回神，变成了睿智老人。

戴老，愿您所有深情都不被辜负，愿您所有期望都如期而至。

第六章 

 

50岁，我第一次当导演

23岁进厂，一直到46岁，戴老师在单位仍然是“坐冷板凳”，没有担任过任何一部美术片的导演。

直到“文革”结束后，潘汉年被平反，戴老师也第一次当上了动画导演。

我问戴老师，做导演对于您来说，有什么优势吗？

他说：“我喜欢孩子，我非常喜欢孩子，我经常和他们一起玩，做游戏、讲故事或者玩电动玩具，有时候礼拜天厂里休息，我就带他们去郊区的公园放遥控船，有时候也到少年宫玩遥控飞机，跟他们一起动手做模型，我了解孩子。”

因为懂得孩子的世界很美好，追求的东西很单纯，很美，所以戴老师创作的动画才童心依旧，受孩子的喜欢。

戴老刚做导演那会，上海美影厂提倡创作民族性，神话类，民间故事的比较多，而现代题材比较少，所以他决定走现代题材，把科学知识作为主攻方向。

70年代末，国家提出要机械化，于是，戴铁郎老师第一部导演作品就锁定在科技知识这一主题上，太阳能的热量，新式饮水机，电梯等高科技设备，让观众们耳目一新，《母鸡搬家》获得了科普画展2等奖。

 

1980年，他的另一部颂扬和谐美好、人与自然美好愿望的动画片《我的朋友小海豚》，打动了许多人，这部动画以抒情浪漫的格调，通过反映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主题，述说少年水手阿波与失去母亲的小海豚之间的深厚情谊。

《我的朋友小海豚》是被反对的最厉害的一部片子。

戴老说，当时他拿着本子去审批时，别人对他说：“这种本子你去废纸篓看看，我们扔掉的很多。”

“我每一部作品厂里都反对，从《我的朋友小海豚》到《黑猫警长》，《我的朋友小海豚》不符合当时‘多做传统、民族题材’的主调。”

“我所有片子中反对最厉害的也是《我的朋友小海豚》”。

当时美影厂的日本顾问范明对我还是很好的，他劝我说：“你第一次做导演，我去向厂里提议，给你个好点的本子。”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我是搞创作的，我只做自己的东西，本子没有通过，就没有导演室，我去厨房借一根小矮凳，再去饭厅搬一张长板凳当桌子，借厂内医务室的一角，趴在长板凳上开始画分镜头，长长的纸一直耷拉着到地上。”

 

《我的朋友小海豚》制作完之后，审查的时候厂里就不给写证明，不给评价，没有鉴定书，直接让他送到上海电影局。

由于没有鉴定书，戴老师也没脸送到电影局去。所以，这部片子一搁置，便是半年。

而此时的社会环境又是国家计划经济，如果厂里送往北京电影局的片子数量不够，薪水和资金就不会下发。

终于有一天，厂里有人带话回来告诉他，说他的片子送到了北京，还有人给写了鉴定书，写了“此片颇有新意”的评价。

片子送到北京，北京电影局正要选送一批动画片送到意大利参加比赛，所以，为了凑数，戴老的片子就跟着混了出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朋友小海豚》在1982年意大利国际儿童和青年电影节上获得总统银质奖，成为当年送选电影中唯一获奖的作品。

 

人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或许，在这场战争中我们流过泪，流过血，受过伤，但也享受过成功的喜悦，承受着失败的痛苦。尽管失败了，但只要微笑坦然地面对，跌倒了就毫无所谓的站起，明天那灿烂的太阳就会朝我们欣然欢笑，明天那清凉的微风就会朝我们扑来！

1982年，深受儿童和家长喜欢的科普动画片《小红脸和小蓝脸》问世。

这部动画片是他接触小孩子之后，觉得他们的牙齿不好，所以才取名叫《小红脸和小蓝脸》。

 

这是他当时画的示意图，把两个小细菌变成了两个又生命的形象，他们在蛀牙里运动，他把他们的蛀牙变成了娱乐场所和居住的场所。后来，经过母亲的教育后，他们知道了，去牙科医院，让牙医生诊断，以后睡觉不要吃东西。

他说“ 我和孩子们非常契合，我理解他们，他们也理解我，我经常向小孩学习，学习想象力，学习他们的真实。”

我问，戴老师，您最想创作什么样的作品？

他说“我就想创作一部儿童热爱的，能启发儿童兴趣的作品。”

 下期预告

 

第七章：《黑猫警长》的诞生

《黑猫警长》是中国动画史上第一部成系列的动画片，在这之后木偶片、剪纸片都出现了系列化，《葫芦兄弟》、《阿凡提》等系列动画片应运而生。

作为动画系列片的“先行者”，1984年开始创作《黑猫警长》的导演戴铁郎老师在艺术创作上是公认的“领先”。

戴老说，“当时把《黑猫警长》做成系列，主要是让它区别于外面看到的传统的观赏形式。”

所以，包括黑猫警长时尚的服饰造型、在当时充满想象力的武器设计，都反映了戴铁郎老师的“超前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