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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国际动画协会副主席李中秋:重写“动画”,才能重新出发!
更新时间:2022-08-29

  20世纪20年代,以万氏兄弟为首的中国动画先驱们开启了中国动画之路。如今,时值中国动画诞生一百年,动画的发展也走到了时代的十字路口。虚拟现实、元宇宙等新兴概念不断冲击着我们对于动画的传统认知,动画的发展亟待重新审视。

  上个世纪60年代ASIFA曾向世界给出过关于动画的定义,但当时的概念仅仅针对的是二维动画和定格动画。1980年随着电脑动画的出现,ASIFA对于动画的定义进行了修正,形成了当前通行的动画学术定义。但随着动画技术的进步与动画产业的细分发展,对于动画这一名词的现有解释已经满足不了当下的行业需求。

  李中秋先生刚刚成功连任ASIFA全球副主席,他认为动画概念的重新定义已经迫在眉睫,甚至关系到动画人的生死存亡。


编者:

  您什么时候提出的要去重新定义动画?是因为什么样的契机?

李中秋先生:

  重新定义动画这个议题,是在19年的时候提出来的。当时大家都说19年是所谓的虚拟现实元年。与此同时国内的动画专业许多都在转型,甚至好多院校把动画专业取消了,或者是改成虚拟现实、数字媒体等各种各样的名字。这些专业和动画虽然形式上有一些差异,但师资和课程内容其实还是动画。所以我们动画人心里一直有一种不服,所谓的转型,说来说去不还是动画吗?为什么最后要割我们动画的肉?

  今天我们又惊叹元宇宙时代到来了,出现了更多更新的概念,动画人的自我定位变得更加困难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去研究动画的本体,但是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会发现动画的学术定义其实一开始就把我们给带偏了。上世纪60年代ASIFA第一次给出了动画的学术定义,但这个定义并不完善,所以在1980年又重新修正了一次。就是现在大家在教科书上看到的:动画是指除真实动作或方法外,使用各种技术创作活动影像,亦即是以人工的方式创造动态影像。

  这个对不对呢?其实它仅仅是一个动画的技术特征,或者是一个时代的技术特征。技术这个东西拿来做定义就比较狭隘了,因为技术会随着时代发展。所以到1980年计算机动画出来了,就需要去重新修改定义,我觉得这事很搞笑,如果再有其他的技术怎么办?不能总往定义里去加,显得定义本身就不严肃。所以我们迫切的需要找到动画的根本,而不是动画的形式,不再将动画的生产方式误认为定义。

编者:

  那您觉得重新定义动画应该从什么方面入手?

李中秋先生:

  应当从内容和传播这两条主线入手,例如传播技术提高了,对内容要求增加了,新的制作技术也就开始去应用了。赛璐璐片确实美轮美奂,但是那个时候能不能用其他方法拍摄呢?其实也可以。电脑出现了很久以后才诞生电脑动画,这并不是制作技术的问题,是和传播媒体的发展相关的。

  日本动画因何能形成日本风格,其实这不是日本风格,而是电视动画风格,就是为了去适应新的电视媒体的风格。电视动画周播的话一周必须得出一部片子,所以必须要想办法提高生产效率。创作上开始由漫画改编动画,因为漫画已经是一个分镜的雏形。制作方式上为了保证效率也慢慢开始流行一拍二、一拍三、一拍五,甚至更多。像早期的时候,迪士尼真的就是每一帧就是一张画,但是到日本,它相同的动作只画一套,或者在这个地方是近景,在那个地方可以当远景用,完全是用摄像的技术跟它去结合。这是动画媒体的发展推动了动画内容和制作的发展。

  再拿VR来说,它从内容上就是动画,只是因为传播方式变了所以在形式上也就有了变化。传统动画是固定视角,摄像师把你放在哪个位置,你就只能在哪看。VR则是可以去控制的自由视角,因为人本身就有窥视事物的心理需求。而游戏则是多序列的动画。传统动画片是单序列的,单序列就是一个单镜头从1排到2000。游戏仔细看它相当于一个多序列的动画,是动画加上“引擎”。“引擎”是什么?它相当于是一个多序列的分支的判断器。所以游戏的很多内容就是动画,你要想把它做出来,你的基本功,要运用到的运动规律,镜头语言这都是动画,这些是一直不会变的。

  如果站在内容的角度,我们动画在新媒体浪潮中其实一直是主体,后面包括元宇宙等各种各样的新形式,其核心一直也都是动画。现在的元宇宙还是初级阶段,后边如果真正实现到人工智能,它仍然需要用动画的内核去表达内容表达思想。不管元宇宙也好,哪怕n次元也好,绚丽的面纱之下永远是动画的内核。这对我们动画人有极大的好处,让动画人在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位置。

编者:

  您说的内核在动画中具体是指什么?

李中秋先生:

  其实无论你用什么形式去表达,都是自我想象力的表达,动画的内核其实就是想象力的表达。就像我们今天去谈论安倍遇刺这些时事,其实谁也没看到,但是通过我的描述让你们在头脑里去产生当时的场景,这些都是想象力的传播和表达。

  所以动画的内核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人类理解和记忆的基本元素。你去看小说,水浒里面说李逵长什么样拿着怎样的武器,他讲的时候,你脑子里根据这些描述就展现出了相应的画面,这个过程就是动画的形成过程。你记住的不可能是三国,水浒或红楼梦里边的哪一句话,你记住的都是脑海中形成的形象,所以说动画是理解记忆的基本原则。

  当然,我们不能就拿这个当做动画的定义,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严谨的学术定义,就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要怎么证明是对的?它背后需要大量的研究。

编者:

  那么现在这项研究有没有什么进展,或者说有没有一个比较好的定义的雏形呢?

李中秋先生:

  其实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和很多的学者交流过,与一些教育学家、心理学家,还有动画的艺术理论工作者共同做了很多的讨论。现在定义的雏形我们可以换个角度讲,就是动画对我们人类有什么样的影响,影响的方式是什么。

  例如从认知心理来说,脑海中出现的画面,这是我们大脑自己去产生的,然后通过媒介去表现,比如说绘制出来、拍摄出来。就是说动画是把信息视觉化,让你更直接的接受,这个的意义就非常大了。像现在的教育都是老师苦口婆心的把信息灌输给你,但是老师不能进到你大脑里,他也不知道你脑海里产生动画没有,只有考试的时候才知道你会不会。但是如果把这些信息直接变成视觉画面,是不是好理解的多呢?就好像说一个人如果是得病了吃不进东西,你要给他输营养液。它替代的什么?就是平时你吃食物、馒头、米饭、肉。但这些食物需要人体多器官参与的复杂的转化过程,而且每个人身体不一样,转化效率不一样。但是营养液可以在你身体机能不足的时候简化这一过程帮助你的身体吸收营养。

  未来的知识传播,无论教育的知识传播,还是信息的传播,随着信息爆炸量会非常大,怎么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边去接受更多的知识,更多的信息,一定要在信息的形态上革命,我觉得这个里边核心正是我们的动画。所以我们动画老师永远应该理直气壮,他就是去教动画的。动画人应该在未来的各个应用场景里,未来的很多行业里边还是主角才对,我们不应该去放弃位置或者被边缘化。


编者:

  对于重新定义动画,其他学者或ASIFA内部有什么看法?

李中秋先生:

  我在跟希腊、挪威还有美国一些学者去聊的时候,他们也都有这种感想,就是必须要做深入的本体研究了。否则的话,我们行业明明做的是动画,但是丧失了自己的位置,变成在游戏公司里边一个做加工的,在VR里做加工的。动画里边我们所传承的这些技巧经验,到最后也被边缘化了,这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而且几乎每天都在发生。重新定义动画关系到我们整个行业的未来发展以及所有从业人员前途和未来命运,这并不是杞人忧天。

所以前一段ASIFA大选的讨论阶段,我提出来想成立一个动画价值委员会。迪安娜主席很明确的支持这个提议,但说能不能去改一个名字,她说会好好去想一想,和大家讨论一下,到底是把它的名字定成什么样更好一点,但是从总的来说意义就是要去重塑动画的价值,或者说加强动画的价值。

  从学术上来说,有的人比较激进,觉得我们动画都可以构成一个动画学了。我觉得这个有点大,但是至少作为学下面的一个学科,应该是可以的,而不是像过去一样把它单纯的当成一个艺术形式。从动画的作用和意义来说,它作为一个学科是完全没问题的。

编者:

  关于重新定义动画这件事情,咱们有没有一个预期的时间,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成新的定位?

李中秋先生:

  我的期望是在ASIFA的这一届里面去完成,如果这届完成不了,大家谁都不知道下一届又是什么样子。这也是我对西方的选举制度的一次重新认识,对他们来说真的要想去做成事,可能真的比我们要难的多。ASIFA内部也有各种各样的争议,包括意识形态问题。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是可以推动的,就看我们能把它推动到什么程度。

  迪安娜主席说重新定义动画这个提案非常好,也非常重要。但是ASIFA目前的结构分工里边是没有包括这些的。现在ASIFA大选刚刚结束,我们差不多下周要开始去做分工的讨论。不管讨论结果如何,我们自己也要争取把它做好。因为这个的意义对于动画的未来,动画人的未来确实非常大。无论ASIFA总部做不做,我们ASIFA-CHINA都一定要做。如果ASIFA总部要做的话,我们也要做其中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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