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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动画史 | 这么多“闹鬼的旅馆”,为什么只有这一部“火”了
更新时间:2023-11-21

     根据很多动画史、电影史学家的说法,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动画处于一个极其小众的领域,虽然这个时期已经涌现出很多优秀的动画人以及一批具有奠基作用的动画作品,但广大的普通群众对动画几乎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在1907年被打破,因为在这一年,上映了一部名为《闹鬼的旅馆》(The Haunted Hotel)的动画电影短片。这部作品由被誉为“美国动画之父”的布莱克顿(Blackton)创作。该片综合运用了微缩模型、木偶戏、逐帧拍摄、真人表演等多种方法,讲述了旅客进入一家奇怪的酒店,酒店内的物品都仿佛受“灵异力量”的控制自行运动的故事,一经面世就在欧洲和美国大受欢迎,公众一度呈现出狂热的状态。


《闹鬼的旅馆》海报

    但其实,在布莱克顿制作《闹鬼的旅馆》之前,已经有过好几部类似主题的动画,但他们并没有如《闹鬼的旅馆》这般在群众市场取得巨大的成功。本文着重于剖析为什么布莱克顿的“闹鬼旅馆”如此火爆

   一、早期流行的一种类型——“我的旅馆房间很奇怪”(my hotel room is very strange)

    早期的动画电影创作与魔术的关系十分紧密。被称为电影魔术师的乔治·梅里爱曾经就从事过魔术师的工作。创作了《闹鬼的古董店》(The Haunted Curiosity Shop,1901)的沃特·R·布斯(Walter R.Booth)也是从魔术师转行到了动画师。


乔治·梅里爱

    正是由于与魔术的这种密切关系,早期动画电影十分喜欢用“幽灵”、“鬼”等与魔术相关的、仿佛是“超自然”的元素但是,这些作品并不以“恐怖”为追求,它们往往是诙谐幽默的。创作者们并不想“吓到”观众,他们更希望娱乐观众、吸引观众为什么小刀可以自动切面包呢?是不是有一根很细很细的线在做牵引?还是真的有神秘力量?......

《闹鬼的旅馆》中小刀自动切面包场景

    在这种背景下,“我的旅馆房间很奇怪”就成了一种很热门的选题。首先,剧本容易编写,一个人到了某个地方,发现这个地方似乎受某种超自然力量的控制;其次,情节容易设置,屋内的任何物品都可以设置情节,让它们不受控制的”动“起来;最后,有吸引力的表现形式,除了仿若魔术的物品自动,还有真人演员在这个过程中与”超自然“力量的博弈,这给观众提供了一种看恶作剧般的吸引力。

    于是,同期产生出了好多部这个主题的作品。例如:乔治·梅里爱1896年创作的《闹鬼的旅馆》(法语名L'Hôtel empoisonné)、《闹鬼的庄园》(法语名Le Manoir du diable)、1897年创作的《魔鬼城堡》(法语名Le Château hanté);埃德温·皮特(Edwin S. Porter)1900年创作的《乔希叔叔的噩梦》(Uncle Josh's Nightmare)、《乔希叔叔在幽灵酒店》(Edison's Uncle Josh in a Spooky Hotel)等等。

    综上,布莱克顿在1907年创作的《闹鬼的旅馆》并不是这种主题的原创。事实上,《闹鬼的旅馆》更像是对之前梅里爱同类主题作品的翻拍,布莱克顿也从来都不强调这部作品在情节上的原创性,甚至这个版本的闹鬼旅馆在情节的设置上还要更简单一些。


二、布莱克顿《闹鬼的旅馆》诞生与影响

    在梅里爱刚开始试验“我的旅馆房间很奇怪”类型的1896年,布莱克顿还在《纽约晚报》担任记者和画师的工作,当时他被派去采访托马斯·爱迪生,了解爱迪生新发明的电影放映机。

    不得不说,爱迪生除了是一位伟大的发明家,他还是一名出色的销售。当时爱迪生把布莱克顿带到了他的“黑马利亚”号(爱迪生的电影工作室,也是世界上第一家电影公司),并当场为布莱克顿展示了他的成果



黑马利亚电影工作室外观

    一次采访之后,他就说服了布莱克顿买了一套胶卷和一台放映机。

    一年后,布莱克顿就与他的伙伴史密斯(Albert E. Smith)在纽约创立了美国维塔格拉夫工作室(Vitagraph Studios一年之后,发行商威廉·洛克(Willian T.Rock)作为第三位合伙人加入公司。


从左到右:威廉、史密斯、布莱克顿

    之后,布莱克顿就一直经营着维塔格拉夫工作室,兼任编剧、导演、制作,甚至还出演了一些电影。由于利润不断增加,布莱克顿觉得是时候来尝试他脑海中的一些“动画”想法了。

    他的第一次尝试是The Enchantde Drawing(1900),这部作品展示了一个男人在画板上画了一张卡通人脸、一个高脚杯和一瓶酒,然后这个男人把画面上的杯子和酒瓶拿下来,此时画面上的杯子和酒瓶就消失了,男人手里拿的是真实的杯子和酒瓶,然后倒了一杯酒给卡通人喝,卡通人露出了笑脸。接着男人在卡通人脑袋上画了一顶帽子,然后把这顶帽子摘下来,卡通人表现出了生气。接下来,男人又为卡通人画了一根雪茄,然后又拿走了这支雪茄。最终,男人将所有的物体又放回画面上,卡通人开心地笑了。


The Enchantde Drawing(1900),布莱克顿

    在这部电影中,布莱克顿已经使用了逐格拍摄技术,后来,布莱克顿不断进行创作。1906年创作出了动画史上极具影响力的《一张滑稽面孔的幽默姿态》,1907年创作了本文要讨论的《闹鬼的旅馆》。


《一张滑稽面孔的幽默姿态》


《闹鬼的旅馆》

    《闹鬼的旅馆》一经面世就在欧洲和美国大受欢迎,极度畅销,令布莱克顿和维塔格拉夫工作室名利双收。公众的反应强烈到“他们都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使物体自行移动的技巧”

    这也吸引了一些评论家,其中就有非常著名的法国知名周刊《画刊》(L'ILLUSTRATION)的特约撰稿人巴宾(Gustave Babin),他亲自去了法国高蒙工作室(购买了《闹鬼的旅馆》的法国第二大生产商)希望能获取到秘密。

    高蒙工作室派了一个员工阿纳托尔(Anatole Thiberville)负责与巴宾对接,但采访一直在外围周旋,并不触碰核心秘密。巴宾一直很不满足,后来阿纳托尔实话告诉巴宾:“我知道怎么拍的,但我不想告诉你”。

    阿纳托尔“气人”的地方还不在此,在明确表示不想告诉巴宾秘密之后,他又给巴宾展示了下一部用同样技术拍摄的、要播放的新作。这时巴宾的好奇心已经全部被点燃了,但他也知道从高蒙工作室是获取不到有效信息了,于是在撰稿的时候呼吁热衷于解密的读者观众可以将这个秘密解开。

    虽然巴宾在高蒙工作室并没有获取到《闹鬼的旅馆》的真正秘密,但他仍旧掌握了一些有趣的资料。阿纳托尔的同事阿诺告诉巴宾,高蒙工作室的老板之前在公司中挑了三个人去攻克秘密:找出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物体为什么能自己在屏幕上运动

    经过三场对《闹鬼的旅馆》的连续放映,第一个人一直睁大眼睛寻找牵着物体的线;第二个人最终确认这是一起神秘事件,并决定把这部片子交给平克顿夫妇(当时有名的侦探事务所);第三个人则从头至尾毫无头绪。

    真正解开秘密的是当时高蒙工作室的新人埃米尔·科尔(划重点,以后我们会写到他),他提出了“停机再拍”的答案。

三、《闹鬼的旅馆》为何如此成功

    既然《闹鬼的旅馆》无论在内容还是在拍摄手法上都不是前无古人的,为什么它却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

    首先,此前同类作品的摄影机的架设地点比较贴近于观众看真实的舞台剧的“观众席”,因此看这类作品往往还有一种看舞台剧的感觉。而《闹鬼的旅馆》在镜头语言的运用上更加丰富,让观众的视点突破了观众席。


乔治·梅里爱1897年《闹鬼的城堡》

    其次,此前同类作品的时长通常只有1、2分钟,而《闹鬼的旅馆》是一部长度为6分40秒的长动画序列,这给了观众足够长的时间来感受这个如魔术般的、意想不到的作品。

    最后,也是最实际的原因,这部作品在当时进行了十分成功的宣传。在此之前,电影的宣传内容很单一,只有标题、类型、长度等这些基本信息,但维塔格拉夫工作室突破了这种宣传方式,将片子中最魔幻、最神奇的画面单独拿出来进行广告营销,以至于很多观众排队观看只是为了看看广告中的画面是如何完成的。

    但研究到这里,就会发现问题——对于一些有着丰富经验的摄影师来说,要发现这个秘密并不是难事,但当时这种神秘和难以理解的公共氛围是如何形成的呢

    其实,他们不是破解不了秘密,他们只是不愿意破解秘密,因为他们不想做逐帧拍摄的作品,这种作品的成本要比真人拍摄昂贵的多。

    当看到《闹鬼的旅馆》成功之后,他们就更不愿意去“破解秘密”了,因为如果受众都知道了原理,那么受众就不再对此着迷了。

    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当时“大家绞尽脑汁都难以破解神秘”的公共氛围也是被人为营造出来的。

    如果说在《闹鬼的旅馆》之前,经验丰富的摄影师们“没有发现停格再拍的秘密”是因为他们不想制作逐格拍摄的作品,那么在《闹鬼的旅馆》之后,他们“还没有发现”,则是为了让受众的新鲜度维持的更久一些,久到他们也能拍出作品。就这样,制片人们都约定俗成去营造神秘气氛,并试图尽可能长时间地将技术排除在公共领域之外,就像魔术师们都约定俗成不公开魔术破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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