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2月14日电(记者屈婷 闫祥岭)在6天30亿元票房的中国电影“猴年春节档”,中美合拍的3D动画电影《功夫熊猫3》表现亮眼,浓厚的中国元素和成熟的制作水准俘获了观众的心。
对于中国动漫产业,2015年资本“盛宴”带来的信心余温尚在,但疑问和反思也从未停止:不缺钱了,市场和观众也成熟了,欲重拾辉煌的中国动画究竟还缺什么?
在2015年动漫产业的“版图”上,重量级玩家不断加入:腾讯、阿里、百度、光线传媒、奥飞动漫、恒业影业、软银中国……各路资本加速“跑马圈地”,争相布局产业“闭环”。
来自北京文化局的数据显示,据不完全统计,仅2015年与北京动漫游戏相关的并购案就超过7例,涉及金额超过83亿元。此外,2015年在新三板企业挂牌的北京动漫游戏企业达22家,比前两年增加了2.5倍,预计2016年挂牌新三板的企业将超过50家。
作为《大圣归来》导演田晓鹏的“新东家”,光线旗下的彩条屋影业收购了13家动漫公司,并在去年10月宣布了22部动画大电影的拍摄计划。
彩条屋影业总经理易巧说,成立彩条屋的初衷,正是因为看好未来两三年中国动画电影会迎来大面积爆发。
易巧认为,作为产业“金字塔尖”的动画大电影,即使按照当前400亿的总票房计算,预计的市场规模就达70亿。“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只是票房,还不包括衍生品。”
“一个《大圣归来》的票房铸造不了一个产业,需要五个、十个。”易巧说,“总得先有作品,才有周边产品,有了产品,才有产业,然后才有产业链。”
《功夫熊猫3》上映后,有人将“熊猫”和“大圣”两部动画的片尾字幕进行了对比,在影评里写道:“一个是全球化的电影工业,一个简陋得就像小作坊。”
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动画编导教研室主任薛燕平认为,字幕虽小,却折射了中国动画过去十年的现状——不缺作品,缺产品;不缺动画艺术家,缺动画企业家;不缺动画技术,缺动画工业标准。
薛燕平从2007年开始,拍了一部关于中国动画的纪录片,采访了40多位行业人士。他想弄清楚,中国动画究竟缺什么?最后,他得出的答案是“时间”。
“动画是靠人做出来的,但人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他说,“一个行业不能只有导演,编剧、制片、宣发和营销等各环节都得培养。”
上世纪50到80年代,上海美影厂、央视等曾推动中国动画制作经历过一个辉煌时期,不过经费都来自政府拨款。直到90年代,中国取消了电影的“统购统销”模式,动画电影被迫“断奶”。真正用企业和市场的方式制作动画片,始于2003到2004年。
“如果说一个国家的动画市场化只经历十多年时间,就能发展得很健康,我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副院长王雷说,“关键问题是,现在的动画行业能不能给年轻的动画人提供一个再成长十年的机会?”
新兴的动画企业让王雷充满了希望。“很多互联网业的企业家投身动画,他们会带来更新的管理理念,更注重对年轻人的培养。”他说,“如果能给这一代人一个生长的土壤,他们中很有可能会出现大师,出现能做出世界一流作品的团队。”
然而,相对动画人的雄心壮志,大众对国产动画却信心不足。薛燕平被学生问得最多的问题是:“中国动画为什么没有以前好了?”
2003年,薛燕平在英国德比大学读书时,精选了一批中国动画电影给外国同学和老师看。令他意外的是,最受欢迎的并不是水墨、宣纸和孙悟空,而是阿达导演的《三个和尚》《新装的门铃》和《超级肥皂》。
“很大的误解是,有人认为中国动画过去的好,是因为把中国元素做到极致,其实恰恰相反,”薛燕平说,老一辈动画人最厉害的地方是对传统文化做了国际化、创造性地“重塑”。
上世纪80年代末,上海美影厂导演的月工资还不到100元,但动画制作费已达每分钟8000到1万元。
1979年上映的《阿凡提》是定格动画,角色需要金属骨架,老前辈们研究了很多材质,铝丝、铜丝……后来发现银丝柔韧性比较好,“那就花钱买银子吧”。
制作拉毛剪纸动画《鹬蚌相争》和《猴子捞月》时,为了把脆弱的宣纸固定在一种柔韧、透光性强的纸张上面,国家还为上海美影厂特批了一批印钞纸。
“当时的中国动画人可谓世界上最幸福的艺术家,从而激发了独一无二的匠人精神,”薛燕平说,今日动画人所面对的环境迥然不同,“完全不具可比性”。
有学生问薛燕平:现在怎么做出中国特色的动画?
“当你打骨子里活得像一个中国人,你做的片子就一定是中国的片子。”薛燕平说。(参与采写:唐与迪)